木结构建筑作为中国封建社会时期建筑的主流,其原因较为复杂,这期分享的观点:木结构的千年主导,是基于早期技术优势、成熟体系对小农经济的高度适配性,以及社会需求未引发根本变革的综合体现,最终塑就了独特的古代建筑体系特色。
唐代高台建筑朝元阁遗址建筑群
在我国古代建筑的发展过程中,高台建筑的盛行恰巧是奴隶制社会结束、封建制社会开始的时期。高台建筑是夯土和木结构配合使用的形式。夯土是需要大量劳动力的工艺,因此在长期的封建社会中,房屋建筑逐步地抛弃了大规模夯土的形式,沿着以木构架为主体的方向发展,成为我国古代建筑的主流。这种木结构建筑,是以木材构成各种形式的梁架作为整个建筑物的承重结构主体,墙壁只起围护作用,不承担荷载。古代劳动人民用这种方法建造了许多规模宏大、形象舒展、构造坚固的建筑。迄今还保存着历时千年的宏伟木构建筑,显示出木结构技术的高度成就。
古代世界上有许多民族的建筑,起初也经过木结构的阶段,随后就逐渐转向砖木混合结构或砖石结构的方向发展。如印度、埃及、希腊等国,早在奴隶社会时,已经是以砖石建筑为主了。但我国古代建筑却一直沿着木结构为主的方向发展,终于成为世界古代建筑中独树一帜的体系。
我国在封建社会初期就已经开始生产砖,从现今所掌握的考古资料看,制造大型精致的空心砖——它们可长达1米以上——可能还早于小块砖。现存古代遗物有公元前一世纪的拱券及扁壳,天然石材用于建筑也很早,从古代雕刻看来,石材加工技术早已具有较高的水平。用石材建造券桥的最早文献记载是公元三世纪初。这些都证明着砖的制造生产,砖石结构的应用技术很早就已有高度的成就。只是在房屋建筑上,砖最早只是用于铺地面、踏步,石只用于柱础、台基;虽也发现过汉代用砖墙的房屋,但那实在是极个别的例子。总之,直到佛教传入中国以前,除了墓室、桥梁以外,房屋建筑是不用砖石结构承重的。就是佛教传入中国以后,砖石建筑也只扩展到宗教建筑的塔、殿,而大量的宫殿、寺庙、住宅还是保持着木结构传统。
河南登封嵩岳寺塔
山西大同云冈石窟
对木结构突出发展的原因,曾经有一种意见,认为我们的祖先于新石器时代后期在黄河中游一带定居下来,这一带森林茂密而石材缺少,木材就成为自古以来的主要建筑材料。黄河中游一带确实石材较少,可是我们的祖先并不只是在黄河中游定居,翻检一下考古报告,密布全国各处的古代居住遗址所在地,很多都并不缺乏石材。最近几年发现的余姚河姆渡新石器时代居住遗址,湖北圻春周初居住遗址,都是用木材建造房屋,他们是在长江中、下游,而这些地区并不缺乏石材。所以说我们的祖先定居在缺乏石材的黄河中游并不是木结构发展的唯一原因。事实是在我国广大的土地上,自然资源极为丰富,可供建筑用的天然材料也是丰富多样的。上古时期森林更为丰富,木材最易取得,加以木材是一种既坚韧又最易加工的建筑材料。在古代使用石器和青铜工具时代,石材的开采加工是困难的。因此,从原始社会到奴隶社会时期,就惯于以木材为房屋建筑的主要材料,经过长期实践,对木结构积累了充分的经验,对其优点有充分的认识,因而逐渐形成了深厚的传统。
在我国漫长的封建社会时期,保持并发扬这个传统,除了材料来源和技术的继承关系以外,还有政治经济制度方面的原因。我国封建社会的经济制度具有“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占主要地位”的特点,而木结构建筑是与此特点相适应的。木结构建筑对农民、手工业工人的经济条件而言,有着比较广泛的适应性。
(1)便于积累储备材料。一般农民建造房屋都是经过长期准备的。往往是从种植树苗开始。在陕西西安附近的农民直接就称他们种的树为柱梁或椽子;用作梁柱的树约二十年左右,用作椽子的树五年左右便可自然成材。门窗可以逐步制作备用,有些地区还有专做门窗的手工业者;夯土墙或土坯墙只需劳动力,可以由短期协作来解决;土坯也可逐渐积累。除了瓦须约定几家合作烧制外,农民可以独立积累起全部建筑材料,即使需要二、三十年时间。而耗费劳力甚多的采石和制砖,却是分散的个体农民力所不及的。
中国传统建筑木结构搭建
(2)易于施工。木结构建筑所需技术简易。农村中建造一般房屋时,只需有一、两个熟练木工做技术较高的工作,如主持绳墨、放线、定平,做梁柱榫卯,安排施工程序等等,其他较粗糙的木工工作,筑墙、垒墼(ji)、布瓦及一切杂工,农民都能自己动手,劳动力不足时,也可邀请本村农民互助,或分期施工。例如木屋架、墙壁、屋面都分期做,在农村中常常看到先立起屋架,过一两年再做墙壁;或先铺草屋面后面再换成瓦屋面。总之,农民可以依靠自己的劳动力,采用各种分工办法逐步完成。
(3)易于扩建。木构架房屋都是长方形平面以间为单位,间数可以任意增加,如先建两三间,再扩建成五、七间;也可以在三、五间的前或后方的两侧增加一两间厢房等等,扩充增建的方式极为灵活多样。
(4)能适应山区地形。在山坡建造木构架房屋时,只须调整柱子的长短取平室内地面,无须平整土石方或砌筑大量基础,这是山地建筑最经济便宜的方式。尤其我国南方山区的乡镇常常在山坡建造房屋,甚至在悬崖峭壁间,也能用木构架建造起房屋。
当然木结构建筑还有各种优点,例如易于拆迁,开设门窗自由,分间灵活,有较好的抗震性能等等。但是对于农民、手工业工人说来,以上几条才是最主要的。
在封建社会中,只有农民和手工业工人是创造财富和创造文化的基本阶级,建筑当然也是农民和手工业工人创造的。
封建社会的经济是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占主要地位。农民不但生产自己需要的农产品,而且生产自己需要的大部分手工业品,他们也要为自己建造房屋。他们只有很少的土地或者完全没有土地。他们劳动所得,除了维持极低的生活水平外,所能剩余的极其微少,甚或终年不得温饱。只是在上述各种优点下,农民经过长期的积累准备,才能够建造起以木材构架、夯土为墙壁的房屋。然而这就使得木结构技术在农民和手工业工人中蕴藏着巨大的创造才能,有着最普遍、最广泛的发展基础。
封建统治阶级是靠剥削农民和手工业工人而生活的,因为他们掌握着生产资料,并有剥削来的充足的财富,可以采用最好的材料,要求精致的加工,建造成体量宏大、形式华丽的建筑。但在建筑实践上是依靠于劳动人民,而木结构技术则是他们所熟练掌握的。农民和手工业工人正是在他们已有的木结构技术的基础上去解决地主阶级提出来的要求。因此那些宫殿、坛庙、佛寺建筑,就基本制作加工技术来说,是以民间技术为基础的,只不过是体量庞大、结构形式上更复杂罢了。
河北赵县安济桥
我国古代建筑以木结构为主,这决不是因为农民和手工业工人在砖石结构方面缺乏创造才能。在公元七世纪初不是就已创造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赵县安济桥吗?为什么在桥梁方面有如此先进的创造,而不能在房屋建筑方面改变木结构体系呢?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一书中指出:“科学的发生和发展一开始就是由生产决定的。”桥梁是更适合于采用石材建造的,是由于生产的需要使农民、手工业工人作出新的创造;也表明在必须使用砖石结构时,他们同样是具有伟大的创造能力的。但封建社会的生产方式并没有要求他们在房屋建筑方面必须用砖石结构代替木结构,因此也就没有向这一方面发展,在封建社会后期也有用砖券造成的大殿,那不过是少数的情况。
在建筑领域,一方面是形成了一个有高度成就的木结构体系,另一方面是砖石结构在一定领域中也有突出的创造;个别的看都有很大发展。然而从整体看,它没有代替木结构或者同木结构一样成为房屋建筑的主要结构形式之一。